《烟火、短诗、和夏夜的情话》
第一人称
鴫野贵澄乙女向
祝大家七夕快乐！
你走也是诗，躺也成文，怎有烟火浊了身。我糟糠也食，五谷也认，跳一场花旦笑捧。
1.
“呐呐——听说了下周的烟花大会了吗？我打算约小林君出来在烟火下告白哦！”靠窗边位置的那桌女孩子们好像在兴致勃勃的讨论着什么，太过兴奋眼中都忽闪着光芒。
靛蓝的西式外套，深色格裙，干净的白衬衫和红色领结。随着性格不同校服的穿法也是会有体现呢……
说起来有些学校好像是不同年级会用不同色的领结、领带来区分来着？
这样随意放任自己胡思乱想的我，手中不断擦拭着吧台的玻璃杯，一旁是今天没有训练被拉来做劳工的旭。
“草莓芭菲好了哦~麻烦你去端给那桌孩子啦。”栗宫姐姐麻利的在冰淇淋球上摆放好新鲜的草莓做最后收尾之后递给了我餐盘，“还有咖喱饭，旭也来帮忙啦！”
我擦干手上最后一支高脚杯之后清洗干净双手，接过了点缀着鲜红草莓的芭菲和旭一同向窗边走去。
2.
“哎~烟火大会啊！好想去，好想去，麻衣要不要一起呢？”棕色马尾的女孩子激动地握住身边同伴的双手，眼睛忽闪着像夜空的星星让人不忍拒绝。
“但、但是，我已经答应了健人君的邀请……可能不能陪你去了……”被抓住双手的短发女孩越说越小声，语气充满歉意。
“哎~要陪男朋友啊，真好啊，我也想要男朋友呢。”棕发少女向往的语气令我怀念高中时临近节日也总是有同学发出这般渴望恋爱的感慨。
或许是我双臂支撑在吧台望着窗边发呆的样子看起来很闲，让人忍不住想要打扰。
“嗨~这位小姐，麻烦你一下。”看起来很轻浮的男性眯眼笑着向吧台打了招呼，“你有没有在用line呢？”
棘手的事件出现了呢……
之前也并非没有被搭讪过，只是觉得自己实在没有什么值得被注意的地方，完全没有必要来特意要联系方式，毫无魅力，拒绝倒是很上手。
“我……”
“那边的先生，请问有什么重要到不得不骚扰别人工作中的女朋友交换line才能解决的麻烦吗？”
意料之外的声音出现了。
“欸？”
和轻浮小哥一同诧异的，还有我本人。
哇哦，看起来更轻浮的脸出现了。
“什、什么啊？！你是她男朋友吗？”恼羞成怒的轻浮小哥用愤怒的目光打量贵澄。
“不好意思哦，我确实是呢~”比起刚刚轻浮小哥的笑容，贵澄更显狡黠的眯起眼睛笑了。
“我说——”从后厨走出来的栗宫姐姐制止了这一场愈发不可收拾的闹剧，“骚扰工作人员的话，我会毫不留情的举报你哦。”
“啧……”
看起来很不满搭讪被搅的轻浮小哥一脸愤懑的离开了咖啡厅。
心情明显不够愉悦起来的贵澄一边目送他直到关上咖啡厅的大门，一边缓缓道：“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吧？下次要更果断的拒绝才好啊。”
……明明你都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好吗？我默默在心里徘復着。
“所以，贵澄今天怎么突然来咖啡馆？”栗宫姐姐从打开的冰箱门后探出头来。
“啊，因为约了要一起去看电影啊。”
“……？”
“等下！看你的表情不会是忘记了吧！”贵澄的表情很无奈。
……
“哎呀！我忘了！”
“抱歉啦！”我双手合十向椎名的姐姐道歉。
因为最近全在忙着大学课题导致经常性忘记其他的计划，完完全全把和贵澄约好一起去看《老鼠的一生》这件事忘掉了。
“没事没事，反正现在店里不忙况且还有旭在呢，是吧？”栗宫姐姐毫不介意的笑着拍了拍自家弟弟的后背。
“为什么是我啊！”旭虽然语气略有不满，然而手上还是接过了姐姐递来的抹布和盘子。
“那么我们就走啦～”贵澄自然地抓起我的手笑着向大家告辞。
明明已经交往了半年，我却仍然没有习惯情侣间这样亲密的举动。
3.
落日很好，朝阳也很好。只是我实在没有早起的习惯多半是见不到日出，而对于喜欢夜晚的我来讲落日代表了对我来说一天中棒的时段即将来临。没错，夜晚啊……劳碌一天的人们纷纷卸下伪装回到最安心的家中，经过一天的分别对恋人充满思念，或是家中妻儿老小还有热气腾腾的晚餐。总觉得“家是温暖的港湾”这种话老土，但是想来又确实贴切。
走在路上，贵澄习惯性的护在靠近车道的一侧，我低着头悄悄把手从贵澄掌心抽出来，没有注意到身旁人小小的短暂的失落。
恋爱宛如在偶然与必然的缝隙中萌生。
从交往到现在，掐指一算确实已经小半年了，除了一次意外的接吻，平时最多也就是牵牵手，连拥抱都很少有，明明贵澄应该是对恋爱很上手在面对我时也有些无措。
——果然还是我不适合恋爱吧。
经常会这样想。
4.
今天是中国的七夕，不知是巧合还是牛郎织女授意，今日也恰好是前几天高中女孩们讨论的烟火大会，咖啡馆内也充斥着兴致勃勃讨论晚上活动的人们。
“真好啊……我也想经历一次。”看着橱窗外三三两两打扮精致的路人，我不禁被气氛感染。
旭小心抱着睡着的小侄女尽量压低声音道：“烟火大会嘛，其实偶尔不去一次也没什么吧。”
“这样啊……不过我还一次没有正式去过……”我不好意思的吞吞吐吐。
“真的假的！你来到日本这么久一次烟火大会都没有去过吗？！”栗宫姐姐放下洗净的奶瓶不可置信的睁大眼。
“啊哈哈哈……是真的。”想来上学时的精力都用在了学习和暗恋上，姨姨经常出任务习惯了一个人在家，照顾好自己，时刻关注着鴫野贵澄的动态，再小心翼翼地记在心里。
我是胆小鬼，喜欢的东西不敢去争取，得到了不敢相信属于自己，直到“喜欢”跑掉。
那时候只要想着第二天又可以见到他就足够满足。
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和贵澄交往。
……
“现在。”
“就现在，约他。”
面对栗宫姐姐望过来的灼灼视线，我不可思议的睁大双眼。
“可我什么都没有准备啊！”我局促的揉了揉身上的围裙。
因为只当是平日普通的一天，完全没有准备也没有打扮。
栗宫姐姐接过手机点开我犹豫不决不敢发送的对话框，三两下搞定。
“哼哼，交给我吧！”栗宫姐姐露出自信的笑容，“旭——店里就暂时交给你了。”
说完栗宫姐姐拉着我的手走向门口，身后传来旭没有抑制住音量的质问：
“又是我？！”
这可能是我十九年来做过最冲动的事。
我这样想着。
不断深呼吸压下不安的心情我缓缓睁开眼——
印着繁密花纹的浴衣贴合在身上，脸上被化了精致的淡妆，显得清纯可人，披肩的长发被挽起，别上了相配的发饰。
镜中的我完全和来时平凡至极的模样相差甚远。
“……总感觉，很不一样……”我局促地扯了扯浴衣的袖角，习惯了宽松舒适的服装，即便是简化过的浴衣对我来说仍然是种束缚。
“女孩子打扮起来都是耀眼的存在呢。”栗宫姐姐笑着帮我整理好浴衣，“现在，去击沉贵澄的心吧！”
5.
一切都是那么新奇，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叫嚣躁动，我到底是因为祭典还是因为是鴫野贵澄才如此亢奋？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缓缓平复自己狂跳的心。我在期待吗？期待什么呢？
——是期待他看到我的反应？还是期待同寻常情侣一般牵手逛祭典？
在我们仅有的少的可怜的约会中，牵手超过五分钟的次数屈指可数。
我仍然害怕着这份对我太过炽热的感情，尽管勉强算是互通心意，我又有多喜欢他呢？无数的躲闪和三年的暗恋终成正果，却彷徨着不敢靠近，害怕从未经历过的爱恋会带来的意外。
思绪一路飞散，夏夜的海边多风，空气也湿润。我独自站在台阶顶层，任由湿润的风轻拂，看着行人陆陆续续往来不断，背后是刚刚开始热闹起来的祭典摊位。
所以啊，听说过一个人夏日祭就是早上八点半的晨间剧女主角，被包裹在喧嚣的人群，情侣之间的甜蜜氛围环绕不散，孤独又狼狈。现在看来确是如此。
身边一对情侣走过酒红色头发的女生似乎在不满银发男子的迟到，气鼓鼓的脸颊好似祭典上的苹果糖。
我突然害怕贵澄失约，尽管意识中他不是会这样的人，而心却在动摇，恐惧这无尽的等待迎来的是一条道歉短信。
夕阳西下，身后的摊位渐渐亮起彩灯。
“抱歉——”喘着气的贵澄一路跑上石阶停在我面前连话都要说不连贯，就像刚刚全力奔向我。
待他调整好直起身接着道：“叔叔那边临时有客户来交……”
视线上移，又是呼吸一滞。
逆着灯火，光斑越过我肩头点点散落在贵澄脸庞。
时间仿佛静止了，我压下呼吸尽可能逼迫自己直视他。
在贵澄的眼睛里，我看到打扮精致的自己因为害羞而泛起红晕的脸庞。
“……好可爱”
贵澄楞楞的盯着我仿佛没有意识的开口。
我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脸颊蹿红一下子不知如何应对。
贵澄像是反应过来一般，遮住嘴移开视线：“浴衣，很适合你。”
“！”
两人视线相交，下一秒烫到似的分开。
“去、去逛小吃吧！”
“啊、啊……嗯，走吧”
自然的，贵澄向我伸出了手，我踌躇着，缓缓搭上……
牵手慢慢前行，祭典上不乏同我们一样的情侣，他们也会为爱情烦恼吧，会像我一样害怕吐露自己的心意，害怕突如其来的爱恋吗？
突然窗边那桌女孩子的话回响在我脑海：
——“我打算在烟火下告白哦！”
机会难得我是不是也应该说出自己的心意呢？
6.
比起祭典热闹的摊位，不喜喧闹的我拉着为了最佳的观看效果便早早跑到听说最适合看烟火的半山等待。
“我听栗宫姐姐说这里可以看到最棒的景色。”
“是吗，不过‘带你看最棒的景色’在日语有告白的意思哦。”
“呜……”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头看向前方，贵澄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玩笑令我措手不及，也不再言语。
紧接着，便是二人无言的沉默。
或许是等待的时间太久，又或是被祭典气氛所感染，面对在傍晚的天空下起舞的夏日的点点灯火我忽然开口：
“我啊，因为父母很忙，总是和姨姨呆在一起，姨姨因为工作性质，见过很多很多我在电视新闻上才看到的事情。生离死别对她来讲是家常便饭，她告诉我这世上每分每秒都在上演喜剧和悲剧，姨姨的工作决定了她注定要见到更多悲剧。她总和我说:‘人间不值得。’“我胳膊撑住栏杆手掌托着下巴，眼前是一片万家灯火，“后来我长大了，好像我总是比别人要运气差一点，做什么事情也都是平平无奇，也没什么爱好，没什么追求，好像什么都无所谓，我就想我的人生大概也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悲剧。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确信——人间不值得。”
“贵澄啊……”
“人间不值得。”
砰——
烟火升上夜空把黑夜渲染上绚丽夺目的色彩。
我撒开栏杆转身面向鴫野贵澄，贵澄比我高出一头，我要抬起头来才能直视他的眼睛，我看到漂亮的紫色瞳孔倒映出自己被烟火照亮的面庞，长久以来堆积的喜欢如山洪破堤倾泻而下，我笑了，像是第一次牵到心爱男生的手的小姑娘一般欣喜:
“但是你值得。”
这确是我交往以来第一次正面告白。
就在我这么想着，便被揽进一个温暖的散发熟悉的安心气味的怀抱。贵澄没有说话，但在被抱住的前一秒，就那一秒，我确实看到了贵澄罕见的泛红的脸颊。
7.
正如初次体验的浴衣使我感到拘束，第一次穿上的木屐也让我充分的不适应，尤其是脚趾之间似乎被磨破了。怎么说，感觉像是手指甲板周围被撕破的倒刺，不去理会也不影响，但一旦意识到它的存在，反而越是想要忽略越是在意，越是在意越是感到不适。
专注于脚趾的不适而不曾注意到地面突然的石块，我不负众望的被绊倒，惯性使我向前扑到了带路下山的贵澄身上。
……
“哎……”贵澄像是早就发现，无奈的叹气转身，“我还在想你要撑的什么时候。”
“……我瘸得很明显吗？”小心思被戳穿的我不服气的反问。
一边靠扶住贵澄稳定中心却发现摔倒过程中浴衣带子松散开，我只得无助的望向贵澄。
虽然很想自己解决，但是迫于对浴衣结构不了解的无奈，我只得乖乖张开双臂像要拥抱贵澄的姿势让他帮忙系好浴衣的带子。贵澄接过束带弯下腰以环抱的姿势贴近我，远看好似一对情侣在拥抱，偶尔有路过的游客好奇多瞥几眼之后捂嘴笑着走远。
太羞耻了……
明明连告白时都没有丝毫动摇的我此刻却因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误解成在亲密拥抱而害羞不已，贵澄的脸因为弯腰近在咫尺，呼吸之间气息略过我脸庞，擦过之处皮肤温度陡然升高。流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喧嚣声一下离得很远，只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和系束带的动作。
“因为你总是会逃。”贵澄抬眼和我对视，语气有些抱怨嘴角却上扬着，像抓到猎物的狐狸一般得意。
“高中也是。”
“交往以来也是。”
他低头一圈一圈缠绕着浴衣束带。
“一旦感到不安就会逃跑，像兔子一样风吹草动都会慌乱，脸红害羞的样子让人心动不已，自己却丝毫没有意识。”
“真是……”
“完全不能大意啊……”
完成最后一个结贵澄维持在弯腰的高度抬起头，由于刚刚环抱的姿势我们之间几乎没有距离，他的吐息直面打在我脸上，视线直视我的眼睛令我无处可逃。
被他扳回一城了呢……
为防止脚趾之间的磨损增重，我交往以来第一次趴到了贵澄背上。
说起来，曾经想象过什么样的女生会被贵澄背着呢？那一定是很幸福的事吧，长相帅气，成绩优秀，人气爆棚还会打篮球，一向是女生梦中的王子人选。而事到如今居然是自己被背着，反而只感到紧张和手足无措，生怕自己太重又怕自己给他添麻烦。
“……我很重吗？”
到底还是小心翼翼的问出了这句经典台词。
“完全没有哦，不如说太轻了让人没有实感。”
听语气是笑着，贵澄说出了少女漫画的完美答复。
“少女漫画禁止！我会心动的啦！”
或许是借着告白的余烬，我今晚好似意外的坦诚。
“对外人可不能轻易说这种话啊。”
“你是外人吗？”
理直气壮到完全无法反驳。
像被噎住贵澄没有再回答。从我的视角只能看到粉色卷发和一侧碎发下的耳廓……
任何一点小细节，我都不愿错过。
“栗宫姐姐说你没有去过烟火大会，这次开心吗？”
“其实……”
“其实，我去过一次祭典。”我趴在贵澄背上，不等他回答，絮絮叨叨自顾自开始念起来， “还在岩鸢的时候高三最后，有烟火还有河灯，人不算多我兜兜转转一个人到河边跟着放了盏灯。”
“这样啊，许了什么愿吗？”
“没有哦，什么都没许。我想要的我总归要自己去抓住。”我手掌虚握成拳，“但是……当看到河灯顺着溪流一路向西的时候，很漂亮。周围都是祈福的人们，那一刻感觉或许神明真的离我们很近。我不是很浪漫的人，若有神明我只问它:‘可不可以让我也离幸福近一点。’并非诚心的祈祷，听起来没大没小，大概神明也不屑理会。”
我收紧环住贵澄脖颈的手臂，靠近他耳边很轻声说:
“但是，你来啦……”
我自己都听得出话语里压不住的快乐在冒泡，像夏日限定桃子汽水，从冰柜拿出来还带着水汽。
抓住夏天的尾巴，秋天的幸福也准时送达。
8.
回家的路程短暂而静谧，行人三三两两，回味着今晚的烟火亦或是发生的趣事，我们牵着手，走过来时的台阶，爱情不分先来后到，相遇不易分别前手掌心的余温更是令人留恋。
等待的会到来，期待的会实现。
在无数次回忆起的那次夏日祭。尽管那个夏天仍然一去不返，风中摇曳着毫无依靠的令人怀念的气息温柔的填满了我们的心。
即使因为秋日的到来，夏日成为回忆，而我们的夏日永不消逝。
